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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四季杂谈

2023-11-23 12:07 作者:《丝路纵横》编辑部 来源:《丝路纵横》杂志社

南方四季杂谈


(《丝路纵横》杂志社 文/黄惠芬 )

 

 

春之歌 春日寻芳

 

南方仲春,鸟语花香,艳阳普照,温度节节高升,恍惚已有初夏的感觉了。

漫步于学校操场,周边的绿地透着勃勃生机,首先映入眼的是那绕围墙一周的塔柏,棵棵笔直帅气,像玉树临风的谦谦君子。几棵辛夷树光秃秃的枝桠不长叶只开着花,因此总让人觉得它们瘦骨嶙峋而心生怜惜,它们也不想辜负这春日阳光,每一根枝条都郑重地托举着一朵花努力向上,还未盛开的苞蕾迸发在枝条的最末端,像极了一枝枝蘸墨的毛笔,倔强地指向天空。东边靠着围墙长有8棵芒果树,此时正开着花儿招蜂引蝶,稍一靠近便能闻到空气中缕缕芒果花香,甜丝丝的。南北各两棵枝繁葱郁的大榕树,好似遮荫蔽日的大把绿色大伞,又像四位刚强的战士挺拔屹立,尽职坚守岗位护卫着校园。一切是那么美。

美的还有脚下的大草坪,它像一块超大的柔软的绿毯,在暗红色沧桑的塑胶跑道映衬下更显得郁郁葱葱,绿得直逼双眼,让人好不赏心悦目!其间夹杂着一些白色的、蓝色的、红色的、黄色的小花,那么的不起眼,却又总觉得好熟悉,不由得点开手机"识花君"来识别。

这些草本,长最多的是龙葵,可能是多年积攒的落叶腐熟后的肥力,使它们长得嫩绿嫩绿的,一丛丛一簇簇,挤挤挨挨,长势良好。龙葵,这名字透着英雄之气,总让人觉得是神话或者动漫里的某种角色。但既赋名予植物,也得高大挺拔如向日葵吧,再不然也得有蜀葵、天竹葵张扬开花多霸气吧,可它就那么普通,那么名不符实。同事说龙葵是可以吃的野菜,我将信将疑百度了一下,原来就是那常见生于田间道旁,荒地野坡的“杂草”。印象中它会开白色小花,会结着黑色球果,小时候与小伙伴曾多次撸过这种小黑果扔掷嬉戏,作为"打仗"时的子弹。没想到它竟然不仅能吃,更是一味中药——清热解毒、利水消肿。自此隔几天便采上一把嫩叶带回家做菜熬汤,绿意融融,甘甜芳香,家中老人对于菜肴一向挑剔,而这龙葵菜竟然深受他们的喜爱,说是助力了肠胃蠕动,便便通畅心情舒畅。

操场角落有块菜地,是学生的劳动基地,孩子们在老师的指导下挖地、整垄、施肥、播种、浇水。萝卜是放假前才播的种子,我一直担心弱小的萝卜苗儿挨不过寒冬,开学后惊奇地发现,菜地全被绿油油的萝卜菜叶子盖得严严实实。不久,旺盛的生命力使它们伸出长长的花茎,开花了。粉红的浅紫的,在柠檬黄的花蕊映衬下显得格外娇嫩,远远望去,密密匝匝,像个大花篮,非常漂亮。剪下几枝萝卜花儿插在花瓶里,为办公室增添不少雅致。

孙副校长说:“萝人开花了,营养被拔走,根茎就长不大了,其他的再不刨出来也开了花,就晚了。”可是拔拉出来的萝卜瘦瘦小小,大点的却虚了心。我们开着玩笑说萝卜有心,它闷在土里太久太寂寥了,在暗无天日的等待中死了心,变成了虚心萝卜。玩笑归玩笑,最后还是懂得了种植技术,一是种植时间不对,二是生长期没有及时施肥,三是浇水不足。

 

作者简介
中国女画家协会会员,福建省美术家协会会员,福建省漫画艺委会委员,福建省连环画插画与绘本人才智库研究员,福建省书法家协会会员,泉州市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,泉州市作家协会会员,泉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,永春县美术家协会主席,泉州市优秀艺术人才,泉州市教学名师,泉州市艺术教学能手,泉州市教科研先进工作者,永春县第六批优秀人才。

想想这种菜和育人同道理啊,根肥不足苗不旺,万物都有最适合自己成长的时令,不能随心所欲种植,要遵循规律,找到关键时机和节点。不遵循规律,不讲究方法,不注重过程,又怎么会有好的结果。

劳动成果不可浪费, 瘦小的萝卜也可腌制起来,做成酸萝卜也还青脆爽囗;虚心的萝卜洗净切丝可用来包饺子。另一边菜地里,小西红柿们的枝蔓已缀满绿色小球,期待它们快快成熟,期待春日里的收获。纯真的孩子们嬉闹着说,要把这春天吃进肚里,才不会辜负美好的春光。

 

夏之咏 花荫呓语

 

闽南的夏天,雨水渐渐多了起来,地表潮湿氤氲,出现了许多坑坑洼洼的积水。

永春县城的留安山距离我家不过数百米之遥,以前尚未与它发生连接时,不仅失之交臂,甚至视而不见。今年春节之后,我开始加入留安山公园的晨练队伍。因为临街而居,去目的地就要穿过对街店铺夹巷的小路。小路的两旁种植了一些蔬菜,其实这是一个近年开发新小区的一片废墟,周边是小石砾与各种建筑垃圾,不远处还有几幢农屋,屋前屋后还是蔬菜的天地。我想,国人骨子里似乎有一种牢不可破的实用主义,天生对种菜有着某种无法缘说的热爱,只要有空地,即便是犄角旮旯,也一定见缝插针地种上蔬菜。中国南极科考队在南极都能种上菜,太空上自然也不能落下,神州11号宇航员也在天宫二号里种菜,在我们的DNA里早就有种菜的基因了。

或许是小路边的土壤有些贫瘠,或管理不到位,蔬菜长得稀稀拉拉。反倒是各种杂草葱翠欲滴长势茂盛,并缀满黄的白的粉的紫的花,五颜六色,很是热闹。“草树知春不久归,百般红紫斗芳菲”,朝愈描绘的《晚春》情景,就是这么一种争奇斗妍吧,小路上人迹罕见,沿途却有那么多植物尽显草莽气色,使我有些留连,有时甚至耽误了回家的时间,伸手触摸柔软的花叶,在一片微熹的晨风中,身心全然放松,青草的味道和小花的馨香沁人心脾。

走这条小路,一不小心就会被恣意生长的草叶锋利的“刀剑”划出伤痕,因此喜欢穿裙子的我每次晨练都换上长裤,套上鞋袜,全副武装,封闭自己,避免受到意外的伤害,只是小心翼翼的防护,还是避免不了某种植物一厢情愿的套近乎。那种植物开的花儿素雅可人,根茎晒干后炖汤,是养胃健脾的良药,闽南人称为过饥草,学名叫鬼针草。这种植物长得清爽,鲜亮的绿叶、洁净的白花、淡黄色的蕊,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,总让我忘却了它的药性功能,而作为独立审美的对象,常采上一把回家插在瓶中,点缀生活。

这种植物结下的果实,是一根根小黑刺排列有序地聚在一起,呈球形放射状爆开,小黑刺就是鬼针草的种子,在每个种子顶端,都长有三根带有倒钩的刺针,无论碰到什么东西,就鬼鬼祟祟地“发射”小针扎进对方的“表皮”,神秘得像是某种“天外飞物”,用顽强繁衍生息的精神去完成传播种子。以前我四处写生,常被这种聪明小草的鬼针扎在衣服上,发觉后总是笑着扯下它并郑重地丢弃于有土之处,帮它完成繁衍下一代的心愿。

植物传播种子的形式千奇百怪,蒲公英是以轻盈的姿态随风飘散,四处安家;红树林在高盐的海水中生存,练就“胎生”的独门绝技,果实兼幼苗却掉落在母树下的泥土中,恋家般地扩充。而永春党校旁有一株榕葵合生树,作为早期的教堂,先由英国传教士种下长叶剌葵,后来由鸟吞食榕树的酱果拉下种子,榕树就把剌葵团团包围。植物繁衍后代的生命力让人叹为观止,不像人类越来越不想生孩子,诸多国家的人口都呈现负增长的趋势。

南方的小城有些慵懒,往往轻描淡写,从来不曾将四季的出场准备得浓墨重彩一些,总是展现温润如春的面目,这让耐不住寂寞的野草们,花枝招展,将山野田间染了一遍又一遍,一年四季都能见到鬼针草不停开花不停结子的情形,凡是有杂草的地方,就有它的身影,一簇簇、一丛丛,为延续自己的生命想方设法,靠黏附的技俩扩散到四面八方。

 小路边上也有大棵的树,是一棵枇杷树和一棵三角梅。枇杷树有着粗壮的棕黑色树干,应该历经了不少的岁月,枝繁叶茂,青青黄黄的果实挂满枝条,在墨绿色的背景下,灿若群星。三角梅也是棵老树,浓荫匝密,强健的根脉时而浮出地表,时而潜入土中,藤干纵横恣肆地攀附着枇杷树蜿蜒而上,再从高处泻下一丛丛玫红色的花瀑,甚是精美。在树下经过时,我总要驻足仰望,欣赏这实用与美观相结合的大自然艺术品,同时也感慨,这么美的色彩这么美的造型竟然长在废墟上,真是可惜。

 突如其来的疫情对生活和工作按下近一个月的暂停键,留安山公园已改为公共核酸检测场所,而我每日早上的晨练,也改成居家书法临习。每每调墨时喷溅在宣纸上晕染开的朵朵黑色小花,总让我想起小路上的那些花儿们。 

 听到解封消息后,我迫不及待地恢复晨练,重新走向小路,习以为常地采一大把鬼针草花儿,继续装点我的生活。小路上却几乎没多少杂草,看得出是人为锄过的痕迹,许是鬼针草的药用价值,没被芟除,它们依然花叶茂盛,黑黑的鬼针种子更见多了。玫红色的三角梅依然如瀑如云,迎接着未来的新生活。

不禁嘲笑起自己之前的各种惋惜,“人生如寄,多忧何为”,着实没有必要去为它们杞人忧天。何况所有生物的生命旅程,无论短长,结局大抵一致,都充满深深的宿命感。

 春花灿烂,终究抵不过岁月深远;生活再绚丽,生命都终究将归于平淡。疫情之下,网络的透明度与传播速度让我们知晓太多太多惊心动魄的故事,唯有期待平安才是现下最为真切的追求,如同这路上的大小植物们,寻常生,寻常长,花开花谢,兀立以待,云淡风轻。

 

秋之吟 雨夜焚香

 

已近秋分时节,南方的暑气仍然闷热无比,蒸炉一般的热气咄咄逼人,令人烦躁。一场雨酝酿了一整天,终于在这不深不浅的夜里,倾盆而下。

窗户的树梢惊慌失措的扭动腰肢,远处的景物一片迷朦。噼噼啪啪的雨点在屋顶上、柏油路上肆意舞蹈着。不想濡墨于笔,打开手机音乐,赖在沙发上做葛优躺,让这交响乐的旋律,洗尽多日来的烦闷,清凉一下自己的心怀。

点上老山檀,闻着飘渺微甜的清香,沉沉的大脑霎那间清醒了许多。我喜欢九曲回旋状的盘香,香条由内向外依次围绕成若干圆圈形成同心环状,一圈圈地扩大,似乎重复却是在不断更新,犹如小石子投入平静水面后,水波一圈圈向外荡漾开去。燃完的灰烬,模模糊糊亦做圈圈状,如同树木的年轮、老人脸上的皱纹,呈现出一种时间逝去的痕迹。

圆具有某种神力,连柏拉图都说,一切平面图形中圆最美。我在体验着这种美的魅力,或许这一圈圈的环状,漩涡一般吞没我的所有思绪。

“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;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,断雁叫西风。”同样听雨,不同的年纪心境不同。追风迎雨的少女情怀,似乎还不远,而今却喜欢透过窗户看雨花翻飞。这样的雨夜,总能带来清凉,让我告别一些烦闷心事。

愁雨敲窗人不寐,清风入室月无眠。婀娜摇曳的轻烟,飘向我无法企及的远方。熏香的习俗源自沟通的需求,人们觉得神与灵魂都是飘忽不定、虚无飘渺的,只有自然界的云雾以及熏香的烟雾有此特征。于是古人们找到了一种与神明、祖先联络对话的办法,那就是熏香。

焚香、插花、点茶、挂画在古代乃是文人墨客四大雅趣,然而宋人士大夫为何用“焚香”而不用“熏香”?香熏静心,熏香净性,恬淡地安于烟火明灭之中,既能悠然于书斋琴房,亦可缥缈于庙宇神坛,如此轻微雅致的动作,为何用“焚”字,这一字让我感觉到有股难以名状的悲愤,如同心中憋着一股无从倾诉的执念,然后昂天长啸,由它去也。林黛玉的焚诗稿,就带有这个意思,诗稿的灰烬葬送了她的所有痴情。

“焚”在这里有了毁灭、告别的含义。如此来说,焚香就有了更多的祛晦存明的成分,也许这正是古人的用意之处。

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,使得香炉上一竖孤烟立刻凌乱,无了影踪,而我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“焚”字。大半夜了,雨仍没有停的意思,推开窗户,仿佛洗去千年辗转的风尘,雨夜真静,别了闷热,生了凉意。

 

冬之颂 雕盆水仙好过年

 

离春节还有六、七天,家中已处处暗香浮动,水仙花们含苞待放。每逢近年关,公公总会捣鼓起水仙盆景,待到佳节至,送给亲朋挚友一捧清芳。

有一天起得早,跑到6楼阳台呼吸新鲜空气,一盆盆整齐排列的水仙花立即映入眼帘,大都水培在陶瓷或塑料盆里,也有土培的好几盆,公公说那是要带去敬佛的,花球没有进行雕刻,就让花叶自然茁壮成长,生气勃勃、茂盛葱茏地摆在佛堂前,红绿白黄相辉映,那样才好看。

而水培的水仙花则没那么刚劲挺拔,矮了好多,只见一个个花球蜷缩在水中,叶片也卷曲着未伸展开来,但每盆都撑出了几杆含苞的花枝。种水仙花开花容易,但却怕徒长,导致花儿营养不足,花期不长久。要进行矮化,还要多晒太阳,有阳光照射,让花更艳丽,枝叶更绿更粗壮。

朋友们知道我公公的手艺巧,早已讨要水仙花。我又雕刻不好,只能自个儿欣赏,帮不上忙,要送友人只能让公公出手,从花球养到一盆婀娜多姿的盆景,真的很不容易。

花球雕刻后上盆管理尤为重要,经过雕刻,水仙球有了伤口,易感染,加上新根长出需要保温,要经常喷洒清水,待创口渐愈、新根长出后,再移至阳光下进行光合作用使叶片转绿。为了让花根白皙好看,天天都要换水。有几年的春节前天气冷,怕赶不上正月里开放,入夜,公公就一盆盆地搬至封闭的室内用电暧气吹热风,用照明灯来阳光普照,白天又再搬至室外接受自然光照,如此的折腾,还没有完结,最重要的一步就是造型。

按照预定构思,利用刻伤后而弯曲生长的花梗、叶片进行造型;加以适当的牵引、捆扎、点缀,“一唱雄鸡”、“孔雀开屏”“幸福花篮”“一帆风顺”诞生了。一盆盆水仙花恰好在大年初一吐蕊绽放,那份简单随意,宁静淡泊的美丽背后,包含着养花人多少辛劳;而花期并不长的水仙花,从栽种到收获,却要经历三年三次种植的漫长培育;它那毫不张狂的清香和简约流露的,正是养花人雅淡的心情和笃定的生活态度。

水仙花高雅脱俗的气质,文人墨客常以托物咏怀,把其与兰、菊、菖蒲並列为花中“四雅”;又与梅花、茶花、迎春花並列为雪中“四友”;它的花语是自信、自尊;又因它在万花凋零的寒冬腊月展翠吐芳,春意盎然,祥瑞温馨,人们用它来庆贺新年,因此象征了思念,表示了团圆。

而在欧州人眼中,水仙孤独清逸,因此成了自恋的代语。 

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的名画《纳克索斯》内容源于希腊传说:河神和泽神之子,长相英俊,他不爱任何女神,拒绝任何女人的爱,终于人怨天怒,神给了他诅咒:他有朝一日会爱上一个人,却永远也得不到回应。终于,他在打猎洗漱时看到了水中自己的影子,并深深爱上了自己,他不离不弃,终于死在河边,并化成了一株美丽的水仙花:美丽芬芳却孤傲冷漠。这便水仙(Narcissus)花语自恋的由来。

一花一世界。寻常细微之物,常是大千世界的缩影,无论国域壃界,神话传说里都有着我们对待生活的态度。一场生命的旅程里,愿你我的心蕾,时常得以阳光雨露浇灌,得以善良温情滋养,得以绽放清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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